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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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雅間內,清幽的茶香彌漫。竹制的簾子外面漏過來一點點光線,被縫隙劃分得疏密有致,似是美人纖纖玉手中梳理長發的木梳。

小方桌的四角都設有松軟的坐墊,桌上擺著三杯茶,剛添滿的。

茶水的熱氣和簾子透過來的微光在空氣中邂逅,升騰翻轉幾遭後便蒸發幹凈了。

小察子:“皇上,若是等會兒小姐姐沒來怎麽辦?”

“她會來的。”公玉鳴頓了頓,又道,“如果她留意到的話。”

“萬一她今天沒來呢。”

“那我們明天便在這兒等著。”

“那萬一她這幾日都不出門呢。”

“接著等。她那麽貪玩的人,朕不信她能一直呆在王府不出來。”

公玉鳴自認為他對自己這個唯一的師姐還是挺了解的。

小察子今天的“萬一”格外多:“那萬一她真的十天半個月都不出府呢?皇上您總不能日日守在這兒等,到時候眾朝臣和太皇太後問起來就不好了。”

“不可能,她一定會出來的。”

“萬一她岀府了又還沒看見那墻上貼的告示呢?”

公玉鳴被他的一連串“萬一”搞得不耐煩了:“那我便明目張膽把她宣進宮!”

小察子滿意了:“好!皇上做得好!”

公玉鳴似笑非笑地看著他:“小察子你剛才是故意的吧?啊?我怕你的小寶貝是留不住了。”

小察子下意識地雙腿並攏,沖他笑了笑:“小察子膽兒小,皇上您別嚇我啊。”

公玉鳴哼了一聲,語氣尤其誠懇道:“朕才不是嚇你,朕是認真的。”

小察子求饒:“皇上啊,奴才自小跟在您身邊啊。”

“少拿這個當擋箭牌。”

淳煙順著南禾城的一條主街一路向東,步行了約三裏路便到了那告示上所寫的徐村酒樓。

徐村酒樓可是南禾都城最負盛名的酒樓,在裏面吃飯聊天的大都是王公貴胄或是赫赫有名的商人。

其實很多事物上升到一定層面已經不是事物本身了,更多的還是“面子”二字。窮人溫飽第一,為了生存,舍下顏面也是迫不得已。富人不愁吃穿,日子悠閑,閑得無聊便擺弄捯飭一些平常人不能擺弄捯飭的事,為了表明自己的與眾不同。

不過雖然在淳煙眼裏,天下好吃的不分貴賤,好吃的酒樓也自然不分貴賤。然而裏面的陳設卻是讓她對南禾城的繁華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。

青黛色絨面地毯和坐墊,圖案是山水風景,配合著內壁上畫著的水墨丹青。格調之講究,頓時和街道旁邊那些花紅柳綠的酒肆拉開差距。

她前腳剛踏進去,店內一位年歲看起來和淳煙差不多的小二便過來了,他朝淳煙微微鞠了一躬,問道:“客官是來找人的還是吃飯的?”

這小二五官不算精致,甚至有些普通,然而問話的聲音很好聽。

淳煙:“我是來找人的,你可知道今天墻上掛的那個尋物啟事?”

小二了然,朝裏面做了個“請”的手勢:“客官請隨我來。”

店小二將淳煙帶到了二樓,又拐了個彎兒朝裏走了幾步。

他拉開屏風道:“姑娘進去便是了。”

淳煙進去後,裏面坐著的果然是小察子和公玉鳴。她也沒等他們招呼,自己把旁邊的墊子拉到身後便盤腿坐下了。

轉頭一看,才發現屏風上畫的是著名的谷離山春圖。

這畫用筆極簡,畫的最細致竟是天上的浮雲,綿延的山巒只描了輪廓,而春圖最尋常的花鳥卻是一筆沒畫。

留白貫穿了整幅畫的意境,乍一看沒覺有什麽好,可是偏偏又能從任性妄為的隨便之中看出幾分韻味來,倒真有點身臨其境的感覺。

淳煙回頭對著公玉鳴笑了一聲:“沒想到三武師弟。”

不對,他現在的身份可不是三武了。淳煙忙改口說:“沒想到聖上對谷離山還念念不忘啊,專挑了這麽一個雅間。”

公玉鳴聽她的語氣多了幾分敬意心裏無端起了不快,雖然沒有顯露在臉上,可是說話的語氣不由得生硬:“師姐現如今倒是連我這個師弟都不認了,著實讓人心涼。”

淳煙一聽這話就不服氣了,她輕拍了下桌子,借了膽兒,說話也毫無顧忌起來:“分明先前在你那個昭什麽殿?

她低下頭想了幾秒,手指著公玉鳴接著道:“招花殿外你恨不得把你師姐我的頭給砍下來當球踢,還說我不認你,怎的,當皇帝就可以不講道理。”

小察子身子朝淳煙歪了一下,小聲提醒了一句:“不是招花殿,是昭華殿。”

淳煙很是無所謂:“差不多,差不多。”

公玉鳴一副拒絕再愉快交流的表情,默默拿起了描金白釉茶盞抿了口茶。

氣才被沖淡了一點,卻聽她又道:“反正哪個皇帝不是三宮六院,左擁右抱的,說是招花殿一點也不錯。”

淳煙一個人對著小察子說得樂呵,無意間偏頭,好巧不巧對上公玉鳴能把人嚇死的眼神,身子往旁邊一側,笑容頓時被驚恐吞沒。

她試圖解釋,面上重回笑嘻嘻:“不過你還小,你還小。”

要達到這三宮六院的程度還要一定的時間積累。後面這句話,她識趣地咽了回去。

公玉鳴又舉起茶盞,喝茶的時候不明意味地瞄了她一下,才把茶盞擱在桌上,淡淡道:“師姐都不急,我急什?”

淳煙忍不住對著他苦口婆心道:“你可是肩負為皇室綿延子嗣的重擔,當然要急。”

氣得公玉鳴差點把嘴裏那口茶噴出來,他瞪了一眼淳煙,不快更甚。

“師姐,你一天不氣我心裏就不痛快是吧?”

“你這兒哪的話。”淳煙擺了擺手,“我可是真的關心你啊。”

聽出來了,就是這個關心聽著比他皇祖母的嘮叨還要煩。

三武把茶水咽下,斜眼看了她一下道:“師姐還是少說些這種關心的話與朕聽。”

淳煙不理解:“我關心你,你怎麽還不樂意呢?好歹你還認我這個師姐,我就有必要跟你說這——”

“夠了!”公玉鳴實在忍無可忍,拍桌子道。

誒,難受,明明還差一個字出口,她就把這句話說完了,師傅從小教導她不能半途而廢啊,這話說一半算怎麽回事。

不過,這小子生氣了,她還是不要再觸怒龍顏,小心保命要緊。

公玉鳴現在很想把淳煙當成他練字寫廢了的紙,好捏成團從窗戶外面扔出去。

過了一會兒,他才冷冷對淳煙說:“師姐是不是管得太寬了,你給朕聽清楚了,朕不需要。”

嘿,你這個臭臉給誰看呢?

“你就擺著你那皇帝的臭架子吧。”淳煙從袖兜裏拿出那張圖紙重重往桌上一拍,“我東西給你帶到了,我還有事兒,沒心情跟您在這兒耗著。”

她在“您”字上格外用力。

淳煙起身就要走,公玉鳴見狀也站起身擡起胳膊往她身前一擋,攔住了她的去路。

淳煙仰頭直視他:“怎麽,要治我以下犯上之罪?”

“朕不準你走。”

淳煙不耐煩道:“有事直說,沒事就請您把胳膊落下來。不然師姐我給你打折了。”

公玉鳴慢悠悠客觀陳述道:“打折了你就得進牢裏。”

分明就是仗勢欺人!當皇帝就了不起了啊?

“讓你關!”淳煙伸出兩只手,同時甩給他這三個字。

不過一秒,她就在心裏連聲喊著救命。

這一下沖動的代價可大嘞。

淳煙低下頭頗為懊悔地閉了下眼睛,再擡頭時手臂也悄咪咪落下了。她沖公玉鳴眨了眨眼睛,一團和氣笑道:“當然,我知道你說要關師姐肯定是在跟師姐開玩笑對不對。”

公玉鳴居高臨下看著她認真道:“你以為朕在與你玩笑?反正牢裏也不過是一些老鼠,蟑螂什麽的,師姐如此勇猛之人又怎麽會怕這些呢?”

“我倒是不懼。”

“那朕便請你去牢裏玩玩,如何?”

淳煙搖了搖頭,五官並用表達著抗拒。

公玉鳴手得意地笑了一下,擡手放到她肩膀上用力往下一按:“既然師姐不想去牢裏玩,那師姐就老老實實呆在這,聽朕把話說完。”

淳煙無奈一句:“那你倒是說啊,有什麽事?誒對了,前些日子你我二人打鬥之時你塞給我這個圖紙,以這種隱蔽的法子來約我見面,萬一我並未出門,也不知道這所貼的告示怎麽辦?”

小察子替公玉鳴回道:“不過是皇上嫌呆在宮裏悶,想找個借口出來晃晃,若是今日小姐姐不來,改日便會親自召見的。”

公玉鳴點了下頭肯定道:“正是如此,見你當然不是主要目的。”

“沒想到你這個皇帝當得還挺無趣啊。”

“自然比不得在谷離閣中的日子。”

“那師姐帶你回去吧,我看你這個皇帝也別當了。”

“那當然不行。”

淳煙嘴角勾起,壞笑著道:“舍不得這至尊的地位?還是後宮的美人啊?”

公玉鳴嘴角一撇:“這個是責任,哪有你說的那麽輕松。”

“少給我扯大道理。”

少年眉心緊鎖,表情和聲音也多了幾分重量感:“我說的是認真的,誰跟你扯。”

淳煙不屑:“切!”

“你再給朕切一句。”

“切!”

“你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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